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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日快乐一（第1页）

第三章生日快乐（一）

张加帅在单位的卫生间里洗漱完毕，里外全换了干净的衣服，往机关小食堂溜达，早餐是一定要吃的，顺便也看一看区总来没来。公司专门为领导班子提供小食堂，倒没有多么奢侈，因为“八项规定”出台以后，机关小灶是严令禁止的，只不过是单独小锅灶，家常做法；而员工是大锅饭菜，排队自助。

张加帅早饭吃得比较丰富，而且一定要吃粮食，因为经常中午就开始喝酒或者有商务活动，晚上又基本上全是饭局，所以靠早餐支撑一天的能量。就算是周末想懒觉，也要按时起床吃完早饭再继续睡，这个生物钟的形成已经十多年了，出去旅游度假，也一定要选早餐丰盛的酒店。

小食堂是给公司领导层的五人就餐用的，餐具也是专用的，比如区总的是白色镶金边的，张加帅的是青花瓷的，财务总监自己准备的不锈钢的，后勤阿姨刷完之后放在消毒柜里，领导们就餐的时候，自己拿自己的，筷子也不混用。有时候领导招呼部门经理来小食堂边吃边聊，部门经理却要先去大食堂拿餐具。何菁菁在综合管理部负责后勤这一块，有时候也问问领导有什么想吃的，主动争取让领导们吃得满意一点。

比如今天是张加帅的生日，就单独给做了一盆手擀面，煮了十个荷包蛋，这是惯例，领导层有人生日，就享受这么个待遇。张加帅进食堂的时候，财务段总监自己在用餐。一看张加帅进餐厅，停下筷子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快，长寿面，你不来我也没好意思动呢！”张加帅边拿餐具边回应：“谢谢段总，我给您盛！”段总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也跟着沾光。”两人说着聊着，一人一碗面条，两个荷包蛋。

段总是南方人，白面书生，说话慢条斯理，人也随和。从级别上来说，跟区总是平级，从归属上来说，不属于常山公司，属于上级单位派驻，工资也不在常山公司。常山公司是自负盈亏的独立法人，公司有自己的财务部经理和各种会计出纳，但段总又单独对常山公司的全部财务工作和投资计划进行监督审核。打个比方来说，区总是操持一家子营生的儿子媳妇，段总是婆婆。婆婆不管日子过成什么样儿，都只找儿子媳妇的毛病。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也必须跟婆婆商量。这是央企改革之后出现的一种独特的机构设置，是符合现代管理科学的，制度设计的本意和想要达到的目的，是加强约束和监督，但归根结底要看执行力。就像这婆媳关系怎么处，关键在婆婆什么态度。以前的一把手跟财务总监不团结，打起了乱仗，谁也没战胜谁，同时被调走，让区总捡了个大便宜。区总上任后，上级公司把段总从华南调了过来，这不就好起来了吗？简直是情投意合，琴瑟和鸣。

张加帅对段总也是十分尊重，嘱咐何菁菁要在生活上特别关照，毕竟南方人的饮食习惯和北方有明显差距，而且家属还没有随行，两三个才回一次家，所以一定要更细致、更贴心。张加帅在工作上对段总始终是虚心请教、规规矩矩的，甚至很少主动去段总的办公室串门，在公司同事面前表现出公事公办的姿态，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区总刚到常山公司时，经常带着段总这位师兄参加应酬，可是俩人一对儿不会喝酒，完全适应不了地方特色和饮食文化，段总还能闹三两，再多就往桌子底下钻了。

张加帅到了公司之后，主动建议区总，再怎么恭敬段总也没必要出双入对的，因为毕竟权限上是监督责任，如果表现得太亲密，反而引起议论，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极有可能调走段总，换来一位不好相处的总监，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了。

区总听从了建议，带着张加帅与段总单独吃了一顿涮羊肉，张加帅才明白两人的真正关系。区总明确表达，要在明面上和段总保持距离，以维护体制的严肃性，但从情感上，把段总当亲大哥。段总也确实对喝酒应酬感到身心疲惫，乐得其成。

张加帅为区总捏了一把汗，我确实是建议您了，可老大你也不要开诚布公好不好啊？！心里有数就行了，何必直接说出来呢？

可段总一两酒下肚，开始性情了，张加帅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针插不进的嫡系部队。原来段总是区总大哥的同班同学，在那个分配工作的年代，段总回原籍分配到供销体系，区总的老爷子是供销体系的副部级，段总也因此提升得很快，可惜他无心政治，级别十年前就止步于此了，但专业职称上却是不断上升，是系统内的财务专家，参与了许多财务和审计流程的设计，连公司使用的财务软件都参与了设计和改进。此次从华南调过来任财务总监，是区总的大哥，害怕老弟出京之后惹事或者踩坑，特意布置段总这枚暗子来保驾护航的。

张加帅听完真是感慨，长兄如父！知子莫如父！这区总的大哥实在是太了解区总了！用心良苦啊！区总实在不适合从政，更不适合担任一把手，因为这大哥是个公子哥儿，实在是没经历过什么人生百态。

张加帅是个俗人，做的也是钻营的俗事儿，但不妨碍他自肺腑地敬佩有真本事的人，对于段总，张加帅就是自肺腑地敬佩，起码公司的财务安全有段总把关，就不会出现任何审计风险。这很关键，现代企业的一把手，如果不懂财务，也一定要有专业的财务人员，否则很容易出大事，自己明明没把公家钱往自己口袋里装，却因为财务上的失误面临重大的追责，死得时候还懵懵懂懂。张加帅在这方面很欠缺，财务对于他而言就是，有没有钱？能不能花？

段总吃得慢，张加帅一碗面条两个鸡蛋已经吃完，又把一屉青菜香菇的小笼包转到眼前，夹起一个放在餐盘上，低头面向自己的餐具，避免口沫飞向别处，请教段总：“段总，上级公司给咱们的投资权限是两千万吗？我之前查了查制度，单体投资不过两千万，由公司投资决策委员会议定后报备，没有上级公司审委会过审这一步流程。”说完才抬头，把包子塞进嘴里。

“对，按照制度而言，自负盈亏的二级单位，允许独立决策，但一定是在不追加年度投资计划的前提下，因为你这里计划了，占用上级公司的额度，上级公司的计划是国资委批的，所以，你懂的。”段总很有修养，嘴里食物完全咽下去之后才会开口讲话，又联想到张加帅负责的计划投资部，大概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于是停下筷子，继续说道：“但是，按照目前的经济指标测算软件，低于两千万的资产收购项目，想达到预期盈利率的百分之15，需要对各项参考数值都进行调整，这种人为进行调整的方法就严重的影响了软件的测算，不符合审计制度。你要注意，这程序违规啊！”

段总语重心长地指点着张加帅，年轻人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

张加帅喝了一口小米粥，闭上嘴巴感觉里口腔里没有残渣，还是低头说话，说完抬头：“段总，我怎么可能去干预测算呢?是这样的，有个加油站收购项目经过测算，符合盈利预期，测算出来的价格最低值是21oo万元，在当前市场行情下，我们从未以最低值的指导价格实现过成交，基本上低值两千万的站，中值是26oo，接近成交价。”段总认可的点点头，加油站资产收购的行情越来越高，跟现行的税收政策也有很大关系，以前是综合税率，营改增之后，算法更复杂，业主心里没底，只能提高报价，把税收压力转移给买方。

张加帅看段总听得认真，就继续说道：“这个项目相当于咱最保守的估值是21oo万，但业主只要19oo万，就是说，咱捡了便宜了，但是咱也不能告诉他啊。”段总听了，眼珠子都要从眼镜里瞪出来了，“还能有这好事儿？”张加帅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也不放心，让小朱、小何、小葛、小伟他们四个，两人一组一周，又交叉分组一周，测了快一个月了，所有数值单独测算，又把测算值取得平均值，各种算法全用遍了，结果就是测算过2ooo万，符合收购标准，但成交价低于2ooo万，不知道怎么上会。我觉得，这也是经济指标测算软件的一个bug，估计谁也没想到过，有能捡到便宜的项目，呵呵。”

张加帅说完，留给段总思考的时间，不停地往嘴里划拉饭菜，又起身盛一大碗面条和两个蛋，先是喝了一口热汤，看段总还不说话，就继续吸溜面条子。段总看着张加帅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还是年轻好啊，看你吃饭都带劲。”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继续说：“那这种情况就按照业主报价抓紧组织公司投委会就行了，先跟上级单位打个招呼，要用内网的邮件请示，让他明确答复，留存，万一程序有变，也是他们的责任。其它的就没啥了。”

说完直接起身，让张加帅慢慢吃，多吃点儿，连段总都听见他那一声声的干呕了，劝他少喝酒，身体比工作重要。

张加帅心里有谱了，先把婆婆沟通明白了，两位副总那里很容易获得支持，一个负责进销存，一个负责安全质量，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并且计划投资本就是区总直管，张加帅作为总经理助理，专门对项目开进行了系统的学习和研究。如果谁以为张加帅是个溜须拍马的酒囊饭袋，那就确实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

他把经济指标测算评价软件玩得比谁都明白，而且现了软件的一个正常参数设定，取值范围加上小数点后一位，能够导致很大的价格偏差。简单点说，在表格内输入参数2，显示的参数是2，输入2.4，显示的参数也是2，输入2.5，显示的参数就变成3了，无限接近于2.5的参数都可以输入，但在最终的价格数值上，却体现出百分三十以上的差额，比如，输入参数为2，测算的价格是2ooo万，那么输入2.49时，价格是是27oo万，但是形成测算结果的表格时，只会显示参数值2，并且用结果倒推，也是2，不会显示出你输入的参数是二点几。

这个方法是张加帅自己单独掌握的，因为系统软件的Vpn只有张加帅这么一把，以前是区总自己登录，然后交予测算人员填表运算，后来就换成了张加帅。张加帅到上级公司专门学习了两次，终于做到熟练掌握，回到公司就改变了流程，要求测算人员上交数据，由张加帅自己填报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