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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末把瘦长的下巴放到前腿上闭了眼睛。宸挠挠头，看着眼前蜷成了一团的白色毛球，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天很快就黑了，末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随着他体侧的起伏一声一声地传出来。宸看着他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地抖动一下，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柔软细腻的触感立刻从指尖传了过来。

宸刚要收回手，还在睡梦中的末忽然化了妖形。宸吓了一跳：没见过睡着觉还能乱变的！想想又觉得实在是有趣，便又去摸他从银白色的头发里伸出来的耳朵，想看他还能不能再变。不曾想，这回末没变，而是“嗯嗯”着呻吟了两声，舒展身体换了个姿势。宸心里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蹿上了心间。

宸猛地站起来，向后跳了一步。末薄薄的嘴唇慢慢张开了一些，在月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宸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用力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看末。

宸，躺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一只雄性白狼，没有圆圆的耳朵，没有圆润的身体，没有美丽的花纹，没有灵活的尾巴……你在想什么？！宸这样问了自己一遍，穿上靴子，离开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末一睁开眼睛没有看见宸。他盘腿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又变了，每次梦见项都会变。然后他转头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宸。

鹿妖们已经在往大麋身上套车了。末站起身决定去找一下。

没走多长时间，末就在不远处一块树影斑驳的空地上看见了一块色彩斑斓的虎纹。他动了动嘴角，朝宸走了过去。

正传叁

穿过一小片矮树丛，戎末走到慎宸的身边，“宸，宸？慎宸！”

老虎翻了个身，俯卧变称了侧躺，还是没有醒过来。戎末蹲下来仔细看他，睡相不怎么悦目。但圆圆的耳朵，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脚掌看起来还挺可爱。戎末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圆不轮墩、睡得几乎四脚朝天的家伙才更像他记忆中的宸。

戎末伸出手指捅了捅正摆在自己眼前肉乎乎毛茸茸的爪子，刚想再叫他，谁知道“噌”地一下，慎宸的爪子里突然弹出了弯刀一样锋利的指甲，然后他醒了。

“末？”指甲渐渐收回去，慎宸变成人形坐了起来。

戎末盯着他笔直修长，已经跟常人一般无二的手指，“你不是要看着我吗？为什么跑到这边来睡觉？”

“哦，我……”慎宸想起了昨晚的事，其实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总不能直接告诉戎末自己趁他睡觉，乱摸人家耳朵不说，还把自己摸得脸红心跳，才睡到这边来的吧？

“我习惯一个人睡。”慌忙应付了一句，慎宸站起来往鹿妖那边走了过去。

戎末看着他离开之后的空地想：一个人睡是不是也应该铺块毡席啊？毕竟是妖不是兽啊！

“末！走吧！上车启程了。”慎宸的的喊声飘过来。

路上，慎宸没有再跟戎末挤在一辆戎车里，而是自己单乘了一辆。

车子行进了一会儿，慎宸开始靠在车内的小几上兀自发呆。想起自己昨天说怕戎末逃走，非要看着他，现在看来这个理由还真是可笑之极，因为他明明就知道戎末根本不会那么做的。而且他甚至还认为即使放了犬戎叱，不用末留下，狼妖也不会违背自己承诺过的事。所以说什么看不看着戎末，似乎怎么看都不过是个借口。

在不以狼为崇拜对象的部落和国度里，凶残、狡猾、虚伪是狼族的代称，可是同样作为妖怪的慎宸心里比谁都清楚，狼族，是最珍视亲情、友情，最能坚守信念的妖族。只要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与狼做朋友永远要比跟人类结盟更实际、更值得。这也是他此行没有伤害一个狼妖性命，只是要他们答应了不再参与魏凉纷争的真正原因。虽然是兵行险招，但跟犬戎叱交手之后，见识了狼群的凶猛强悍和不屈不挠，慎宸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如果真的结下宿怨，那么不管对于拓跋焘还是自己来说都将后患无穷。

七天前，当慎宸带领胜于狼妖十几倍的鹿妖跟犬戎叱在稒阳相遇的时候，慎宸满以为可以凭借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压制住对方的气势，可他没想到的是狼族的的进攻不仅凶猛，而且持久。犬戎叱总是利用他们对地形熟悉又善于在平原上奔跑的优势，现了原形追逐鹿妖，逼得鹿妖不得不也现了原形。无法使用兵器的原形的鹿很难敌得过狼，便只能被追得四下逃窜。然后狼群就会继续将大群的鹿分成小股，再各个击破。

四天下来，本是两兵相接，到最后根本就变成了食肉的猛兽对送到嘴边猎物的一场场原始血腥的杀戮。

慎宸看想以数量拖延时间的战术失效，于是迫不得已使出杀手锏，先让东箕呼云唤雾，下了两日大雨，布了云阵，然后又让善于幻化的九尾变成白狼的样子落入阵内。九尾的幻术从形到神、从妖气到味道都可以模仿得维妙维肖，天下没有几个人能识破。

结果犬戎叱果然中计，先派了半数狼妖前去营救。在前去的狼妖整整一天没有音讯之后，他又亲自带人入了阵，最后被慎宸生擒。

慎宸盯着车内小几上的玉钟，当年星空下、月光里，淡如清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是将来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狼群，我可以去肃慎部族找你吗？”

慎宸丝毫没有自觉到的笑意浮到脸上：他……还是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依靠吧？

戎末收回盯着慎宸车厢的视线，关上了车窗的栏板。虽然是在车里，可一直颠簸的山路还是让他头晕脑胀的厉害。躺下之后看着晃动的厢顶偏又没有半丝的睡意。

从项的俘虏、奴隶，到一心想要为项报仇灭周的狼王，到跟天枢在长洲成为一只自由自在的狼，再到现在因为想救叱而做了慎宸的人质。几千年的痛苦、绝望、感动、无奈……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又好像一切就只不过发生在一刹那。但因为之前跟慎宸毕竟相识，再加上两人之间一见面便会产生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戎末倒也没觉得这人质当的有什么不自在，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被押送的犯人，反而更像是要去什么地方远游。只是想起昨天慎宸宁可蜷着身体也非要跟自己挤在这辆车里的情形，他不禁觉得有点纳闷：那家伙怎么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躲躲闪闪的？难不成因为昨天他说我“怎么都好看”，我发火，他也生气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戎末在枯燥乏味的车轮转动声中睡着了。

等戎末再醒过来的时候车停了，天已经黑了。戎末揉着眼睛从车里爬出来，见慎宸已经坐在了铺好的毡席上。戎末走到他的身边，“还有多久的路程？”

“两天。”

慎宸只坐在席子的半边上，等着戎末上来。可戎末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白天所乘的车里拿出了另一块毡席。慎宸没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见他找了个跟慎宸隔开了十几尺的地方铺上了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