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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間很大，密密麻麻地擺著各種機器，每台機器前都有人正低頭忙著幹活，王曉媛是車版工，就是根據廠里「版師」的要求剪裁衣服，據她說，這個工作還是她幹了好幾年才爭取到的，王曉媛進了車間就去版房了，6寧跟著車間主任，有點忐忑不知道自己會被分到什麼工位上。

車間主任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操著一口南方口音，熟練地帶著6寧在各種機器中間穿梭，最後停在一張桌子前，拿過一個比家用的大很多的熨斗，遞給6寧：「以後你是大燙工，負責成衣整燙。」

6寧什麼都不懂，也不敢多說話，只是懵懂地接過熨斗。

車間主任以為她不樂意，便指著她旁邊的女生，低聲嚴厲道：「不愛幹這活？我告訴你，進來的人都要從包裝工做起，那個工資更低，這已經是看在曉媛的面子上才讓你做燙工！」

「我不是那個意思。」6寧趕緊表態，「我只是不明白，麻煩你教我怎麼用這個。」

見她態度還可以，主任語氣也好了不少，拿過熨斗，「我只說一遍，你認真聽，大燙是成衣整燙，把衣服上起皺的地方熨燙平整，你看我的操作……」

車間主任草草給6寧講了一遍就走了，6寧學她的樣子試著把衣服鋪在檯面上，抬起沉重的熨斗小心地燙了起來，心裡還默念，「領子衣袖不用燙，不然會反光……」熨斗的溫度很高，加上6寧心裡緊張，一件衣服燙下來，她已經開始出汗了。

燙好的衣服要放在推車上，運到包裝工那裡，進行最後的包裝，6寧什麼心理準備都沒有，就這樣倉促開始上崗，一件件地燙衣服，沒一會胳膊開始酸疼，她把熨斗豎著放好，手扶著台面，想休息一下。

還沒等她這口氣喘勻，遠處的主任突然大喝一聲，「誰讓你歇著了？快點干，沒看到衣服都堆那麼多了嗎？做不完別想收工了！」

6寧渾身激靈一下，趕緊拿起熨斗，繼續燙衣服。

就這樣一件接一件，6寧連頭不敢抬，只是機械地做著工，即使這樣，到晚上七點鐘，她還有一堆衣服沒燙完，其他工人都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吃飯了，她還埋著頭繼續工作，蒸汽撲了她滿頭滿臉，臉上都是汗，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王曉媛見人走得差不多了，小跑著過來，叫6寧去吃飯。

6寧搖頭，「我這還有這麼多沒燙呢。」

王曉媛見她一臉一頭的汗水，湊過來拉她的衣服，小聲說：「你傻啊，這麼一大堆，等燙完天都亮了，反正這幾天領導和老闆都出去談業務了，你幹得那麼猛幹嘛，你要記住，工廠里的活是沒有盡頭的，你越能幹，他們就會讓你幹得更多，所以要學會偷懶。」

還沒等6寧回答，王曉媛又遞了張紙給她，「快擦擦汗吧。」

6寧接過去，感動得無以復加，她拉著王曉媛的手，「曉媛，幸好有你，要不我什麼都不懂。」

王曉媛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擺手，道：「別說這些了，我把你帶到這裡，你要是有什麼事，晶晶不得罵死我。」

6寧先去公共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跟著王曉媛去食堂吃飯，工廠的食堂每頓提供三個菜，兩素一葷，旁邊還有大塑料桶裡面裝著紫菜雞蛋湯，6寧累了一天，聞到飯菜香味，即使飯菜不太適合她的口味，6寧還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邊吃邊揉脖子，一直低著頭，脖子t?都要抬不起來了。

王曉媛見她這樣，給她餐盤裡加了塊肉，「慢點吃。」

6寧嘴裡嚼著飯，只能抬頭看對王曉媛笑了笑。

王曉媛比6寧大三歲，6寧在老家那些事王晶晶跟她說過，如今看6寧笑起來的樣子，分明還是個青春的女孩，真難想像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是如何挺過那些艱難的時刻的。

吃過飯，兩人回到宿舍，這回大家差不多都回來了，王曉媛把6寧介紹給大家，宿舍里女工的年紀都不大，天南地北的都有，大家用帶著各地口音的普通話說笑幾句，關係拉近不少。

女生們鬧了一會就各自癱在床上，吃零食或者三兩個湊到一張床上聊八卦，王曉媛過年剛買了個的手機，據說功能特別多，這會正躺在床上擺弄，6寧見地上很髒，就拿來門背後的掃帚掃了掃，之後又沒什麼事可幹了，聊八卦她也插不進去嘴，想了想，又惦記自己沒幹完活，便又往車間走。

床上的王曉媛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你真是勞碌命。」

去車間的路上，6寧看到樹影下好幾對男男女女站在一起，還有直接擁抱在一起，隱隱綽綽的，不時傳來女孩的笑聲。廠區的環境很封閉，很多女工會和同車間的男工談戀愛，這都是王曉媛告訴他的。

6寧臉皮薄，不好意思仔細看他們，快步走進車間，裡面衣料成堆，她小心地邁過去，走回自己的操作台，機器都停下的時候車間安靜得有點空曠，她不太敢回頭，只能專注地打開熨斗，繼續燙衣服。

6寧邊燙邊想，火車上王曉媛給她講，車間裡除了主任，工資最高的就是版師，然後就是她們車版工，接下來是縫紉工，之後才能輪到燙工，掙得最少就是包裝，6寧這樣算下來，她的工資怎麼都能過兩千了吧？

雖然比不上王曉媛，可6寧也很滿意了，畢竟她在老家每個月也就幾百塊錢，2ooo塊錢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多錢了，她現在可以吃住在廠里，每個月努力攢攢，還可以給程程買很多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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