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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崇安神色晦暗地盯着江月的背影，眼中黑沉沉的一片，仿佛能凝出墨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亲王终于悠悠转醒。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脸颊微肿的江月，还以为是崇琰刚刚打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恼怒，最终只化作了十几声沉沉的咳嗽。他长长叹息一声，看着江月道：“孩子，苦了你了……”

听到老人慈爱的话语，江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地就流下了眼泪。动不动就哭泣可不是她的风格，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康亲王垂下眸子，刚欲开口说话，门口突然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完颜氏身边的静茹。

她是完颜氏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可是此时竟是满脸涕泪，发髻散乱。江月见状一怔，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似的，痛得浑身发抖。

只听静茹凄凄地叫了一声：“嫡福晋殁了！”

江月闻言呆了一瞬，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无尽的黑暗之中，她看到了好多好多熟悉的人影。先是她的亲生额娘，乌雅府的元福晋完颜氏。她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眉眼和崇安的额娘极为相似。她爱怜地抚摸着江月的长发，江月刚刚温顺地靠在她怀里，完颜氏却忽然变了脸，狠狠掐住江月的脖子，瞪着眼睛尖叫：“是你阿玛杀了我！是他杀了我！你是我的女儿，却不为我报仇！”

江月被卡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呜咽着道：“不……我不确定是阿玛做的……”

她额娘温柔的眉目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不是他还有谁？他心计深沉，怕我生下嫡子，给我喝了那么多年的避子汤！若不是被我发现，如今又哪有你的命在？那日我不过无意中听到了他为四阿哥谋划太子之位的事情，他竟然就要了我的命！”

“不！”江月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的额娘已经消失，变成了祖母的样子。祖母向来疼她，见她满脸泪痕，就把江月温柔地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她僵直的背：“好月儿不哭，你阿玛杀了你额娘也是没办法，谁让她属意十四阿哥……成王败寇，你要识大体才好。”

江月摇摇头，哭得更凶，心里想道：阿哥们夺嫡之事与我何干？为何我的亲人要为了这不相干的皇位自相残杀？

她很想大喊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出不了声。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颈，就在这时，面前的人已经换成了她的阿玛，乌雅家的大老爷。他面色冰冷地俯视着她，像是在审视着货物的价值：“不错，果然是我乌雅氏的女儿，生得这样美貌，又有几分聪慧。本来是想把你送给四阿哥做侧福晋，巩固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安贝勒和十七阿哥竟然都看中了你。”

他伸手抬起她精致的下巴，冷冷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嫁给安贝勒很不甘吗？可是你若嫁给十七阿哥那又如何？哈哈，我的好女儿，你还不知道吧，安贝勒和十七阿哥都是四阿哥的人，无论你嫁给谁，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她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却陌生的男人，呜咽着问：“崇安……是……四阿哥那边的？”

他明明一向与她的十四哥哥亲近！他明明经常替十四阿哥出谋划策！

她的十四哥哥，是那样信任他！而崇安……竟然是四阿哥的人！

他一直在骗她！从不知何时的开始，到以后，永远永远，他都只是在骗她！他的温柔，他的怜爱，原来不过是做戏罢了！

她大叫一声，终于从噩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轮廓。她恋慕着这个男人，为他献出了自己的一切。或许现在，真的是红尘梦醒的时候了。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紧盯着崇安的脸庞。他的眉目仍旧是那般疏朗俊逸，鼻子如刀刻一般挺立，皮肤白净，唇上微微泛红，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他是很好看，可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心动了。

刚才的一切的确是梦境不假，可那些也是长久以来江月堵在心中的疑惑。如今以梦的方式梳理清楚，江月并不觉得意外。梦境亦由心生，她梦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尽管，以往她并不愿意相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月的呼吸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崇安靠近了些，握住她的手，极温柔极温柔地说：“江月，你有身孕了。”

他俯身靠近她，声音轻柔地如同哄骗：“我们有孩子了。江月，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崇安坐在床边，上半身几乎挨在江月身侧。因为完颜氏刚刚离世就知道了江月有孕的消息，他面上悲喜难辨，如同冰与火在交融。仔细看去，眸中带着些微的无助。若是在今日以前，她一定会心疼地搂住他，柔声应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现在，她只是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你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君~梦真这个时候正在学校排练。

☆、53v章

真相

完颜氏离世的第二日，康亲王向朝廷请旨，册封其三子爱新觉罗崇安为世子。

完颜氏出殡的那一天，他撑着病体来到停灵的灵堂，眼中泪光闪烁。

江月知道，康亲王犹豫了那么久，突然在这时候册立世子，原因有五。

一来，康亲王与完颜氏多年夫妻，虽然只是相敬如宾，并非如胶似漆，但完颜氏持家有道，还为他养育了两个儿子，多少有些感情。如今完颜氏骤然离世，他心里自是不好受，觉得亏欠了妻子，这才起了补偿的念头。

二来，那日他刚刚撞到大儿子欺负弟妹的一幕，这样荒淫无道的嫡长子，自然是不能放心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交给他。何况崇琰前些日子还因为请立太子的事触犯了皇帝，为了康亲王一脉的安危，怎么看崇琰都不是合适的世子人选。

三来，江月是完颜氏的亲外甥女，如今无辜受欺，又有了身孕，康亲王觉得自己应该补偿她。

四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嫡长子不成器，二儿子是庶出。四子崇琛虽然也才华出众，但毕竟是幼子，不宜废长立幼。那么三子崇安就是世子最好的人选。

五来，崇安行事稳妥，深得皇帝器重，年纪轻轻就在宗人府领了差事，与几位阿哥也是关系密切。加上他身后有完颜氏和乌雅氏护航，想必康亲王府的地位在他手中定会更加稳固。

这五条原因，可以说是缺一不可。因为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没有一个亲王愿意废长立幼，这是违礼不祥的。

康熙四十八年的新年来得静悄悄的。嫡福晋病逝，康亲王病重，江月有孕很少出面，府里的大事小情，基本都是槿姗和霁敏出面替江月打点。时候久了，就难免有人不服，比如江月的四弟妹钮祜禄氏。

这个时候，江月刚刚过了头三个月最凶险的时候。可胎儿刚稳住了，孕吐忽然严重起来，整日里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竟是比有孕前还清瘦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