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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在跟自己的姐姐道别后，就去了学校。然后……”

“等他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婴儿。”阿夏脸上的温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且，是一个有着金色鱼尾的半人半鱼的小婴儿。”

女孩木然的神色微微一动。

“哈哈，很不可思议是不是？”阿夏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声里毫无笑意，“他曾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逼真的梦，梦见自己是个人类……对不对？面对摸得着，看得到的鱼尾，面对身边和自己一样的族人，那十七年的时光……根本就是个笑话，是不是？”

阿夏说到这里，微笑着看向女孩，这次，他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女孩的神色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冷淡，自我封闭了。

“为什么……不能是真实的……”沙哑的，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声音从女孩口中响起，她原本平静的神色忽然激动起来，“明明，明明都是亲身经历的啊！”

明明，明明作为纯血种的经历，作为人类的经历，都是她的亲身经历，不是那从书上看，从电视上看到的啊！

仿佛是撑不住了那笑容一样，阿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是啊……那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啊，怎么能当成梦呢？”

“可是……”阿夏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的女孩。

“你说，那他，到底是鲛人，还是人类呢？”

这个问题像是直击在她心上一样，茶晶色的瞳孔倏然放大。

我，到底是人类，还是吸血鬼？

有着两方的亲身经历，这还不止，在那段时光里，她确实是把自己当初人类。

不，应该说，那时候的她，确实是人类。

现在呢？

玖兰树里用生命下的禁咒已经被破坏了，失去的记忆回来了，即使血脉没有全部苏醒，现在的她也是货真价值的吸血鬼。

然而，就因为如此，就可以把那六年的时光，当成梦吗？

如果有一天，你从一只狗变成了一个人，你会认为自己从来都是人，而不是狗吗？

你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去杀掉那些狗，然后把煮熟的狗肉蘸点盐吃下去吗？

也许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是这确实是女孩面对的问题。

女孩看着阿夏的眼睛里慢慢有光亮起：“阿夏……难道……”

少年轻轻地把手放在她头上：“你看，即使是现在，你也有同伴。”

和你一样，因为自我认识改变而痛苦而挣扎而险些失去自我……

相似的经历让女孩抿了抿唇：“那……你觉得你……是谁？”

少年的目光似乎是落在她身上，但女孩知道，他的眼神只是随意地落在一个点上，让自己的目光有个焦距而已：“我啊……”

“我花了两百多年来寻找自我，来证实我到底是谁……哈，虽然说听起来似乎是花了那么长时间，其实很久以前我心里就有答案了，那两百多年的时间，只是在证明而已。”

阿夏笑了：“当我发现我用了两百年的时间，都无法把那位和我只比我慢了三分钟出生的血缘妹妹当成自己的亲人时……无论过了多久，我都是那么想念姐姐叫我名字时的模样时，在我发现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竟用了将近三百年的时光去寻找割裂空间、穿越位面的方法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女孩的手慢慢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她已经知道阿夏的答案了。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夏凉，那个只有姐姐一个亲人的夏凉，而非鲛人族的皎烛。”

伴随着这句话，茶晶色的眼眸里涌出了泪水。

“可是……我怀念着两边的人啊……”

我想念温柔的树里妈妈，我也想念我的师傅……

原来那个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眼里有无数她不懂的情绪的纯血种，是她的哥哥。记忆里那个哥哥努力地让她高兴的小小少年，和现在的玖兰枢重合成了一人。

师傅，萨尔，奈奈妈妈，大家……

枢哥哥……

人群分成了界限分明的两边。

无法相容。

拉着这个真名为夏凉的少年的衣角，她露出自嘲的笑，却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