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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来处（第1页）

因为江冬不愿意提及家里的事，所以侯在文更不好意思去问江冬了，总之是江家父女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用“冰点”这个词来形容——每次江冬接起电话，只要她不说话、连个“喂”都没有，侯在文就知道，电话的另一端肯定是江冬的父亲，侯在文就特别自觉地悄悄走开。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江冬挂了电话之后肯定会一整天都不开心。

江冬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每次遇到放小长假，如果郝俊不回来，江冬就自己待在宿舍。其他同事都会计划回家看看父母或者带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等等，江冬就算在宿舍躺整个假期，也不会回家。所以自江冬工作以来的小长假，都是跟侯在文一起过的，两个人像姐妹朋友一样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说完江冬的家事，李宗石和侯在文一阵沉默。侯在文是真的心疼这个姑娘，更是因为了解她，所以知道肯定是不可原谅的事情才导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侯在文永远不会说江冬不懂事，因为他了解江冬有多懂事，更是知道江冬懂事得多么让人心疼。江冬最长情，但是还有一句话，侯在文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最长情的人往往最无情，千万不要惹到她啊！

十五天的旅程戛然而止。滇城，自然是没有去成。李宗石回了新国，侯在文回了都，而江冬回了滨城。

江冬请了半个月事假，侯在文答应得特别痛快，让她在家过完年再回来上班。

大年三十，家里只有江冬和父亲。方圆十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农历新年。只有江克明家里灰秃秃的，没有一点儿喜庆气氛。

江冬不会做饭，去市买了冻饺子回来煮。一人一盘冻饺子就算是爷俩的年夜饭了。

从江母出殡一直到过年之间的十多天，江冬没主动跟江克明说过一句话，江克明自然心里有一堆话想要跟自己闺女诉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之前江冬的妈妈，刘欣在的时候，江冬还会顾及她的感受，言语间不会让江克明太尴尬；现在只有父女俩在，江冬也没什么顾虑了，但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克明边吃饺子边喝酒，半斤白酒见了底。借着酒劲儿，江克明声泪俱下，向江冬诉苦。在江克明张口的第一时间，江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墙角立着的扫把。

在江冬小的时候，江克明为了赚钱养家，跟朋友一起买了一辆大货车。两个人既当老板又是司机，常年在外跑长途，很少在家。江冬的童年记忆里很少有江克明的身影，唯一让江冬记住他的，就是江克明喝完酒打江冬。

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妈妈不在也不用顾及妈妈的感受了。江冬早就下了决心，如果今天晚上，江克明动她一手指头，江冬就跟他拼命。

江冬小的时候尽管跟江克明没什么感情，但是还是会期待爸爸回家。但是既想爸爸又怕爸爸回家。尤其怕江克明回家喝酒，每次江克明喝醉都会打江冬，谁都劝不住，可是每次酒醒了都向江冬道歉。有好几次甚至跪在江冬面前哭着扇自己的脸：“爸爸错了，爸爸不对，爸爸以后都不喝酒了！冬冬，原谅爸爸！”

以前江冬问过刘欣：“妈妈，为什么爸爸喝酒后打我？他是讨厌我吗？”

刘欣每次听了都哭，抱着江冬摸着她的头：“冬冬啊，爸爸心里苦啊。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天知道你出生的时候他是多高兴啊！”

小时候的江冬心生疑惑：“既然爸爸爱我，那为什么喝完酒就打我呢？难道我不是爸爸的孩子？”这样的疑问。刘欣没跟她解释过原因，江冬也不再问了。后来江冬长大了一些，就不再问了。只要江克明喝酒，江冬就借口要去小伙伴家玩儿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江冬六岁生日的那天，天很冷，从下午就开始下雪。江冬趴在家里窗台上看雪，也等着妈妈下班回来给她带好吃的。早在一个星期前，刘欣就跟江冬说，等她生日的时候会买一个大蛋糕回来，晚上还会做她最喜欢的炸带鱼。

尽管滨城是一个沿海小城，但是那时江冬家里条件并不好，吃一顿炸带鱼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除非逢年过节或者家里长辈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顿海鲜改善一下伙食。从妈妈跟她说要庆祝她的生日起，江冬便一直期待自己生日的到来。

江冬记得很清楚，六岁生日那天，天很冷，还飘着雪花。妈妈说过，江冬出生那天就特别冷，后来还下了好大的雪。江冬趴在窗台往外看，欢喜地等着妈妈下班回来。一般情况下，妈妈不到五点就到家了，可是那天晚上六点多，天都黑了，妈妈还没有回家。

江冬有些着急，便出门找妈妈。

等她走到胡同口的时候，现妈妈从一辆大卡车上下来。刘欣看到江冬，便招呼她来卡车这里：“冬冬，快来，帮妈妈拿东西！”

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也招手让江冬过去。江冬愣在了原地，是江克明！竟然是江克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冬记得刘欣跟她说过，今年货车安排的活儿多，估计江克明得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江冬记下了她的话，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果不其然，江冬生日那天，江克明又喝醉了。他说是赶回来给江冬过生日的，但是江冬并不高兴，他也能从江冬的表情中看出来江冬的失望。一个孩子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的。原本他说是高兴，只喝一点，结果喝上酒之后就没有停下的意思了。

江冬六岁生日那天，又挨了打，那天刘欣在阻止江克明的时候也受了轻伤。夜里，邻居听到声音，闯进门，把母女俩送到了医院。后来生了什么江冬不记得了，好像在医院住了好久，在江冬的记忆里，刘欣也没又再提起过这件事。

江冬七岁之后就上小学了。一直到高中，江冬读的都是寄宿学校，很少回家。

讽刺的是，江冬还没过二十四岁生日，妈妈就不在了。她的美好人生，好像刚要开始便只剩归途了。之前尘封在心底的一些不好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江冬迫切想要逃离这里。